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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狄狄芳,狄仁傑X王元芳(含衍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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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少狄狄芳衍生/雙文】黎明雨 15

15
/沈文涛视角/

韩旭指定的地点是霞飞路上的明星咖啡馆。我推门进去,门上风铃清脆悦耳的响起来,店里没什么客人,光线昏暗,窗帘缝隙透入午后阳光。一个年轻人从吧台后面探出头来:“几位?”

“呃……两位。”

“是韩先生的朋友吗?”我顺着年轻人指的方向看去,韩旭正转过来朝我挥手。

“谢谢。”

我在韩旭对面的空位坐下,还没说话,韩旭就迳自开口。

“我是这里的常客。这里的客人很固定,他见到生面孔就猜到是跟我一起。”韩旭招了手,年轻人送来两杯黑咖啡跟一份俄罗斯软糖。他执起杯喝了一口:“好久不见!文涛……当时文雨来找我,我还吓了一大跳!但果然是你。”

我原本真没打算亲自来,想委托小雨就算。以前的朋友少见一个是一个,但现在情况看起来,似乎我自己来问清楚比较快。况且韩旭是我在龙城军校最可靠的伙伴,我信得过他。

“寒暄的话待会再说吧,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?”

“你交代的,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?”韩旭拿出一份资料:“苏志文祖籍苏州,后来跟家人来到上海。父亲死于船难,母亲尚在,也在上海。他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千金,婚后家道中落,却教子甚严……喂你有在听吗?”

“等等,你说他母亲还在?他不是父母双亡?”

韩旭没多说,直接推过来一份档案:“你自己看。”

薄薄几张纸全关于苏志文的讯息,内容钜细弥遗。我放下纸,边缘留下指腹汗湿的痕迹:“他说他母亲双眼失明,来上海前就过世。”

“他显然只说了一半的事实。”这种事大概屡见不鲜,韩旭又拿出另一份档案:“这是你要我查的另一个,周瑾。当代新锐小说家,才气洋溢,文艺界的新星,各报社都争相邀约的作家……你猜怎么着?他跟苏志文是同乡!”

“同乡……?难怪他们之前就认识了。”

“嗯,他们年纪相近,说不定还是发小。”韩旭拣了块软糖:“周瑾是被收养的。她母亲周丽丽是位舞女,终生未婚,一个人独力拉拔孩子长大。”

我整理思绪:“如果周瑾跟苏志文是发小,两个人都突然来到沈家……为什么呢?”

“沈碧云当年爱上方国华,不惜私奔,但最后还是被你父亲抓回去。回到家里的沈碧云已经怀孕,后来生下一个女儿,马上被你父亲送走。可是办事的仆人半路就把孩子丢下,被周丽丽捡了回去……这孩子就是周瑾。而你姐姐似乎也知情,她曾经托你们家的律师简其明查这件事。”

他再度拿出一份档案,指着关键字:“……不好意思,私自查了你们家的人。但多查一个对我没有差别,尤其有助于厘清疑点时。”

我拿过那份档案:“我姐拜托简其明……?你怎么知道?”

韩旭苦笑:“基本上要在上海查东西都会经过我。哦对了,你看看苏志文的资料,他曾在医院做过半年的志工,方琪很喜欢他。可见他混入沈家不是偶然。我想他是为了帮助周瑾和沈碧云相认才做做出这些事。至于动机……我可就不知道了。”

我一时说不出话,消化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。

姐姐由于怀念前夫方国华而跟小上不只一轮的青年再婚,这青年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离散多年的母女相认。周瑾透过凌戈住进沈家,姐姐知道她是自己和方国华的私生女,却不说破。苏志文和周瑾是发小,为了她跟姐姐订定有期限的婚约。而现在有人要杀苏志文,杀他就等于跟周瑾与姐姐为敌。大概不是周瑾,更可能是姐姐。可沈家谁会做出这事,不惜与姐姐作对?

韩旭趁空档又点了一杯咖啡,执起来就喝了半杯。

我把纸张理了理收进公事包里:“谢谢你,资讯很足够了。我回去好好看看。”

“没事,别客气……对了,你知道项昊要结婚了?宴席订在半年之后,你来给咱们兄弟一个大惊喜?”

我扣上公事包的手顿了一顿:“项昊要结婚了?”

“是啊,对方你也认识,就是萧教官……不,应该叫钱宝宝才对!说起来这也是个回还曲折的故事,幸好还是好结局。你不在的时候集英战队有不少变化,我们这几个也好久没见了!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大家聚聚,要是你来就更完美了!”

“……”我没说话,执起咖啡喝了今天的第一口。黑曼巴早已凉透,我不知道是否因此使它显得更苦,几乎要让人把五官皱起来的程度。

我直到将咖啡缓缓咽下都还没想出一个适当回答,韩旭便体贴地开口说话:“文涛,我是你兄弟,知道你顾虑什么。但现在乱成这样,没什么比平安无恙更令人惊喜。我们都知道那是场多激烈的战斗,你的表现大家也有目共睹。若不是你英勇奋战到最后一刻,李天翰不会就范,我们不会阻止更大的阴谋。我不希望你想太多,你在大家的心中还是——”

“好了我明白了。”我打断他:“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。”

韩旭点点头不再多说,掏出纸笔写了时间地点给我。我盯着那串字迹没有立刻去接。

“直到婚宴之前,我都期待你改变心意。”

他让那张纸停在我们之间的桌面,口吻郑重。最后我将之对折收入口袋。“谢谢你。”

他耸了耸肩,往后靠上椅背。

“你之后有什么计划?”

“加强复健……赶快把状态调回来,尽早上阵线。”

韩旭点点头:“打算往哪儿走?”

“当然还是回东北。我父亲给我找到一个行政助教的缺,我没什么兴趣。打算过阵子回去了再看看有什么机会。”
“那是当然,想像你坐办公桌办文件我都觉得别扭。”韩旭大笑,一骨碌坐起来写给我他的联络方式:“你回东北之前联络我一下,我在那边还有人脉,能帮你说看看。以你的条件,要是恢复得好,肯定没什么困难。”

我感激地收下,发自内心道谢:“韩旭,谢谢你。”

“谢什么。”他笑着将最后一块软糖拈进嘴里,擦擦手:“哦对了。我还有事,待会要先走了。”

“嗯,我待会也要去银行一趟。”

“银行?”他看了眼表:“那要快点,否则要赶不上……不过你这时点可能会跟大家挤成一块,你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
“没事,我要开保险箱,不赶结汇。”我拿出一把钥匙晃了晃,跟他一起走到柜台。

“那就先这样啦。”韩旭擅自结了两个人的帐,推开门还特别回过头道:“保持联络,文涛。”


/苏志文视角/

最近晓曦学校里有考试,我要求她好好考完了才能过来。文涛下午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,一个人的晚餐便显得有点寂寥。

小雨上次来访让我想了很多,不只是她,还有我自己。我才发现自己花了多少力气,逼迫自己答应帮助她。我确实仍爱小雨,可当她变成我所陌生的模样,我还能说我爱她吗?

曾几何时“爱”质变成义务,而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。

在我想好下一步之前,这条路势必要走下去的。我绕过文涛,千方百计希望医生批准我出院,软硬兼施要求文雨让我回家。我已经在医院住了两个月,最近情况愈趋稳定,他们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一直把我困在这里。直到昨天终于排定了出院日期。

突然门被推开,文涛提了一堆东西进来,我躺在床上就闻到逼人香气。

“带了什么好吃的?”

他一一把器皿摆在桌上,我一看哗然。

“哇!南翔小笼、蟹壳黄、重油酥饼——”

“还有百果酒酿圆子。”他补充。

所有美食一线排开,他转身走向橱柜。

我对着他背影:“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啊?”

“你不饿?”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,走近才看清是两份餐具。

“对着这些东西,不饿也要流口水了。”我接过他摆盘整齐的美食,令人食指大动:“那我不客气了!”

他嗯了一声,低头默默吃起自己的那一份。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用餐,他竟还依然故我的沉默。一时找不到话题的我不禁坐立难安,吃完第一颗小龙才终于找到一句话。

“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?”

“医生好不容易准你出院了,庆祝一下。”他指节滑过鼻尖,近似难为情的小动作:“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……随便挑了几样,希望还合胃。”

“当然,南翔小笼和酒酿圆子是我的最爱。”

我眯起眼享受小笼包鲜甜的肉汁满足味蕾。南翔的面皮、内馅做工都是一等一,淋上调有黑醋的酱汁就是人间美味。舌尖上的满足勾起我的回忆。

“以前放学,我总爱在路上买个汤包吃。虽然比起南翔是天壤之别,但肉馅扎实,只要咬上一口,身子就会立刻暖起来。”我仿佛又看到满街覆雪的景象:“以前教琴的老师很严格,即使冻到手都僵了,还是毫不放水地逼着练。”

“我以前最讨厌冬天练跑。冷空气吸进去像刀子划过喉咙,但又要忍,要跑到身子暖了才会好一些。”沈文涛吃了一口酥饼,在嚼食的空档似乎也坠入回忆之中:“以前学校旁边有条街都卖吃的,有家烧饼都做得特别好,放假时最喜欢几个好同学点一桌,几分钟扫光所有食物,慢了还吃不到。现在想起来也满怀念,只是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,也就淡了。”

我意外他愿意谈自己的事,毕竟他不太多话,那次喝酒也是他听得多而说得少。或许战争的艰难使人早熟,他的待人处事常让我觉得他年纪跟我差不多,甚至要大上一些。虽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,却有着超龄的稳重。因此他谈起往事让我觉得很新鲜,好像货真价实地认识作为一个人生活着的沈文涛,而不是为了大我永远愿意牺牲小我的那个沈文涛。

“进入军官学校后几乎都在训练,没什么玩乐时间,但也因此激发兄弟间的深厚情感。历经出生入死的扶持,和中学的朋友情谊完全不同。”

我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
“但话虽如此,也不是一开始和所有人都处得好。”他苦笑:“我有个兄弟项昊……曾经我们是对手,甚至一度与我决裂并离开军校,但后来也成了兄弟。他其实能力不差,就是不大正经。回来之后我们再度成为对手,在学业,在感情……说来讽刺,我们竟然爱上同一个人。只不过那个人最后选的不是我。”

我想就是他们学校的教官了。他带着自嘲的浅笑教人看了难过,像心里一角被人拧着,发疼发痛。

“我不后悔跟他对付李天翰,也不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。项昊是可敬的对手,重来一百遍我还是会那么做,只不过,只不过……”

我去握他的手。我不懂那些人名,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我只是想减缓他的痛苦。他平时若不愿说,我便不多问,但他若现在想谈,我愿当聆听的那一个。

“发生了什么?”

他深深叹了口气,轻挣开我的手,去卷左手的衣袖,露出手肘内侧一个清晰可见的伤疤,我掩饰不住震惊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“李天翰是间谍,混入军校帮日本人做事。除了杀他,没有其他阻止他的办法。当时我跟项昊把他逼到绝处仍拿不下他,李天翰是难缠的对手,我中了他几枪……”他停顿一会儿又把袖子拉回去,像没事一样,还是云淡风轻的语气:“最后我终于得到近身狙击他的机会。在扭打之间,我朝自己胸口开枪,让子弹穿过我的身体,击中他的心脏。为以防万一,我开了两枪。”

我忍不住看向他的胸口。他却把我手上的空盘子收过去,简单收拾起来。

“所有人都以为我在那场任务死了。校长下封口令,严禁对外谈论。姐姐用尽人脉,极尽所能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。无奈伤得太重,我好不容易才恢复到现在的样子。我没跟以前的朋友联系,不谈以前的事,想彻底切断关系……所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心脏不好了,因为旧伤的缘故。”

他将一碗酒酿圆子塞到我手里。我望着我最爱的甜品,却一点儿也没食欲。

“之后项昊似乎也离开龙城。中间我没和其他人联系,并不清楚详细。今天我听说他要结婚了……跟我爱过的那个人。”

我把碗搁到一旁,轻轻拍着他肩膀。这时说什么都不合适,他深深低着头,缩了下身子想闪开我的手。我坐到床沿面对他,没让他躲掉。

“我对自己开枪前听见项昊大喊不要。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除掉鬼阳,错过这次更待何时……我愿意当那个牺牲。然后我扣板机,倒在地上,用我全身的力气要项昊保护她。我以为我能够很好的面对这一切……”他的声音被鼻音混淆得模糊,我拉他入拥抱,他没拒绝:“但我发现我还是挺难过的。”

我心疼他连悲伤都压抑,好像表现出一丁点不平衡都有失得体。

“你完全有发泄的权利。”我抱着他,下巴靠在他肩膀:“你完全有。”

他低头将脸埋在我肩膀,我隐约听见节制而压抑的哽咽。我轻轻拍着他后心,期盼提供一丁点安慰。

我至今终于理解为何他抗拒谈论过去。这个在生命巅峰失去一切的男人,无论是志业还是感情。他用生命打过的胜仗,却无法亲自受赏。他全心爱过的女人,终究未选择他。他在绵软无力的躯壳里醒来,满腔凌云壮志都成枉然。过去有多成功,如今就多失败。而昔日战友与心仪之人的喜讯,于他何尝不是天大的讽刺。

我抱着他,却觉得自己能给的安慰太有限。他得不到爱人青睐,我又从小雨身上得到什么?奉献无果的惘然我太了解,拥抱不过同病相怜。

这男人刚强外表底下的本质其实很纯粹,处事干练,对感情却很诚恳。这实属难得,但我不确定这样的优点在他眼里算不算回事。

我左手轻轻顺着他颈子后方,感受他在一次次的抚触渐渐平静下来,默默靠在我肩上,双手仍握攒成拳。

“没事了。”

我依稀瞥见门开了道缝又轻轻阖上,背对着的文涛自然浑然不觉。我微微加深拥抱的力道,重复一如呓语:“没事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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