獵戶寒

我队里的那些小事 10

童梦瑶踏进大楼时，警卫还是昨天夜班的那个。大楼里暗幽幽地亮着紧急照明灯，跟这座城市一起沉睡着——除了一间办公室。童梦瑶探头进去，和抬起头的王元芳对上。

“怎么是你？你不是在医院吗？”

“刚刚回来的。”

“这才几点钟？天都还没亮呢，干嘛不回家？”

“你不也没回？”

“我是提前来了。九点钟有个重要会议，上面盯很紧，我得把资料重新确认一次。”童梦瑶打了个大呵欠，着手拆起便利商店买来的御饭团：“我是有家归不得——哪像你，有家还往局里跑，神经病！对了，你在这就代表……狄队没事了？”

“何以见得？”

王元芳摘了黑框眼镜，颇讶异对方自来熟地拉了张椅子坐下，毕竟他们分属两个组别，平时没有太多交集，只知道他跟狄仁杰熟识，还帮他搬过家。因此他总有意无意避着童梦瑶，总觉得他们相当接近，没交往也总该暧昧过，满城风雨的流言总不会空穴来风。

说起来这还是两人初次单独谈话。

“你不最担心你们狄队吗？他没醒你舍得离开啊？”

“有褚尚元在医院等消息。”

“咦？还没脱险吗……难怪你在家待不下，要窝到办公室来。”童梦瑶摸出一个菠萝面包，王元芳拒绝，她就硬塞到他手里：“你没吃什么东西吧？不想吃也要吃一点，没补充点体力怎么回去？”

“没要回去。”他烦躁地说：“我还有事。”

“有事？什么天大的事比你们狄队的死活还重要？你狄队都被埋在瓦砾堆里了，你还有心情忙别的事？”

“一个人在医院就够了，局里总得有人顾。”

王元芳说得正气凛然，童梦瑶却冷哼一声：“想也知道那家伙醒来第一眼想看到谁？你让褚尚元留在那不是为难他吗？我就不懂你们，平常不是顶精明的吗？碰到这种事个个耸得像个傻逼！”

王元芳太疲倦，以致没注意童梦瑶使用的是复数。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把她打发走。

“这事你最好别管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！”

“哦？如果是王大少，应该能够扼要地解释吧？听说你们在学校发生过一些事？”

童梦瑶的盈盈笑脸让王元芳突然醒了一大半，他的嘴唇动了动，勉强才挤出一句反击：“你跟狄仁杰那么熟，怎么不自己问他去？”

说完也不顾失礼，说了句“失陪”就逃也似地闪出办公室，留下童梦瑶若有所思：“啊啦……这该不是——吃醋了吧？”

＊＊＊

褚尚元买了早餐回来，发现狄仁杰醒了，正要按呼叫铃，却被狄仁杰阻止。

“别，别，让我缓一会儿……元芳呢？”

“他没事，昨天守了你一夜，现在回去了。”

“哦。二宝呢？”

“他醒得比你早，恢复得不错，快能出院了。”褚尚元说：“你是最后一个醒的，你赶上，我们队就齐全了。”

“给大家添麻烦了……”

“不尽然是麻烦，若不是事件闹大，上层不会前所未有的关切，不但组成跨部会专案小组，还指定我们特勤队指挥！你就在这好好养病，准备回来升官吧！”

狄仁杰草草一笑：“人多口杂，未必好办事。”

褚尚元不跟他辩这个：“别想太多。我去跟护理站说一声，顺便请元芳帮你拿东西来——哦对了，元芳说你父亲回来了，但我没有见到。”

狄仁杰一愣，老爸回来了？这可是件怪事。

父亲退休起便决心不问世事，偶尔局里向他谘询意见，也坚守原则决不不出手。而这次竟然淌了这滩浑水，还大老远坐飞机回来——看来是发生了什么，让上头铁了心逮人，不只是说说而已。

可不能躺在这浪费时间了！

狄仁杰凭着意志力勉强起身，伸长手奋力构向矮柜上的手机。

＊＊＊

王元芳依照褚尚元的指示带上了必要衣物，在走廊徘徊迟迟没推门进去。一个中气十足

“这是……元芳？”

王元芳回头，看见狄知逊谦恭的笑脸：“好久不见，现在在哪儿服务啊？”

“报告副局长。现在跟学长一样在特勤组。”王元芳连忙行举手礼，对于退休长官仍称呼原来头衔：“学长醒了，应该没事了。”

狄知逊点点头：“我不担心他。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李承道，局里再三请我回来，毕竟我曾跟他纠缠过一阵子。”

王元芳强行微笑，当年他的案子就是狄知逊承办。没人比他更了解李承道的手法与套路。

“记得你当时状况很不好，现在如何？还在看身心科吗？”

狄知逊的关心诚恳却直接，王元芳只好勉强坦白：“之前曾暂停过，最近又重新回诊，因为李浩轩案的过程中发生一些事……想到当时的事情。”

“李浩轩是李承道的爪牙，跟那一帮人扯上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。”狄知逊拍拍他的肩：“精神治疗不是见不得人的事，就是疗伤而已，有的人伤口在身上，有的人伤口在心里。你很坚强，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做不到这样。”

狄知逊顿了顿，“我那儿子还算可造之材，就是冲动了点。他曾问过我李承道的事，但关于你的事我支字未提。今天我这老头子就多嘴说一句——李承道是你的目标也是你曾经的加害人，倘若你跟狄仁杰未来合作这案子，建议你跟他谈一谈，对你们会有好处。”

谈一谈？谈什么？以什么立场，什么态度，什么程度？他未曾想过对他自白，因为谈到那段经历就不能不谈那段时光，要谈那段时光就不能不谈那段喜欢。对他而言看似独立的事件其实环环相扣，要不绝口不提，要不全盘相告。

王元芳回礼道：“谢谢副座指教。日后还请副座多帮忙。”

狄知逊呵呵一笑：“我老了。能使力的地方有限，成不成功还得靠你们年轻人。这次上头给你们调来很多资源，是前所未有的大好机会，千万要好好把握。”

眼见狄知逊准备要走，王元芳忍不住叫住他：“副座您要走了？我给学长带了些东西……”

“你去吧，我就来看看而已。既然那小子没事就走了，还要赶一个会。”

狄知逊潇洒摆手，王元芳不禁愕然：“那——副局长慢走。”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