獵戶寒

03

王元芳到达集合地时，那里已聚集一群群的向导与哨兵。从他们的互动很容易辨别老手与新手，老手显然比新手自在得多。所有绩效良好的哨向未必以结合为要件，但至少都维持友达以上的亲密度，一是哨向搭配需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契合度，二是好的互动绝对有利于任务进行。

王元芳一眼就看见盘旋空中的苍鹰，底下他的主人正对着沈文涛说话，好像很熟识的样子。王元芳张望一阵，没看见苏志文的影子，便绕到别处去跟别人说话。

“你的向导走了。”

沈文涛瞟了一眼，但他的提醒根本没必要，哨兵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，尤其对自己的向导。

“我知道，然后呢？”

“他为什么不过来？”

“我哪知道？”

“听说你们处得不好，是真的吗？”

“听谁说？志文学长？”狄仁杰笑了一声：“学长你都还不是首席哨兵呢，就管起事了？还是说——反正这个任务完都会升等，干脆先摆起架子了？”

沈文涛不让他转移话题：“少说有的没的，我看你们都还没建立连结吧？就要出任务了，赶快把握时间，我可不想带个碍事的拖油瓶出去。”

“是不是拖油瓶，学长先别下定论。”狄仁杰抬臂让苍鹰降落：“没有向导辅助我一样不拖累你。”“无意批评，但你不该妨碍向导连结你的意识，那对你没有好处。”

“我不是妨碍他，我只是让他知道他搭档的是什么水平的哨兵。如果他够本事，自然能跟上我的步调，如果他办不到，他就该换个搭档。”

“你——”狄仁杰堵得沈文涛一时语塞，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。
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学长。”狄仁杰打断他：“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，我也很期待那一天。”

苏志文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，他走到沈文涛身边，王元芳不知何时也尾随在后，站在离狄仁杰一步之遥处。他站在那里，忐忑不安，好像旁边站的不是他的哨兵而是敌人。他发现自己难以专心，摸索着狄仁杰的意识，只能接收到零零星星的讯息，更遑论调节哨兵的情绪。他尝试了几遍，发现对方没有配合他的意思，正欲重新聚集精神，狄仁杰就在首席下令开始执行的同一秒，无预警地狂奔。一般而言向导不可能追上一个全力冲刺的哨兵，但王元芳还维持着勉强追上的距离，除了他的训练成果见效，还可见狄仁杰并没有尽全力，意在试探而已。王元芳也发现这一点，他试图边追赶边搭上狄仁杰的意识，可每当他好不容易沾到一点点边，很快又稍纵即逝。

从共同点建立连结……

王元芳汗如雨下，苦思而不得其解。他的时间有限，必须在精疲力竭之前夺得控制权。他知道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唯一机会，搞砸了就只能更换哨兵。

其实也不是非狄仁杰不可，只是合作一天就拆伙，这传出去太难听。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输掉这场较量。王元芳再次集中精神，他决定从他们的童年记忆着手，这是他们唯一谈得上共同点之处。

他的尝试很快见效。狄仁杰显然没料到对方竟来这一手，本能想反抗，但到了精神层次就是向导的绝对领域，他哪是王元芳的对手？

王元芳很快掌握主导权，他用意识命令狄仁杰停下，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。

狄仁杰停在边坡上，从高处俯视底下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元芳，远方跟来沈文涛与苏志文。苏志文从狼背上跳下来就奔向脸色发白的王元芳。

“你还好吗？”苏志文替他做了些缓和，当然效果有限。

“嗯。”王元芳好不容易能说出一句话：“……建，建立连结了。”

“刚才吗？”

沈苏吃了一惊，面面相觑。

“在追赶之中建立连结，这真是很不容易了！”沈文涛想到什么，又抬起头对狄仁杰吼：“你干什么，这是正式任务可不是儿戏！若有差池可没人能维护你！”

狄仁杰抱着手别过头去，他的苍鹰安静的立在肩上。

王元芳又喘了一会儿，终于能独立站起。“我没事了，继续吧。”

“真的没事吗？”

他摆摆手，拒绝了苏志文的搀扶：“我们从西南方开始搜吗？”

四人分配到的区域不小，两个向导讨论后决定分头行动。其实这是王元芳坚持的结果，苏志文希望两组能一起协作，免得狄仁杰又有什么惊人之举。但王元芳一再保证他能够控制情况，并强调初期磨合对日后合作很重要，苏志文才终于退让。

沈苏从另一条小径离开，狄芳两人继续前行，一前一后翻过两个坡，沿路默默无言。

“你还行吗？”

狄仁杰听见后方的的脚步声停下，犹豫了一下才回头。王元芳站在他刚刚开出的道路上，两边都是比人高的杂草，弯腰撑着膝盖喘气。

“没事。”

王元芳回答的声音很小，但狄仁杰能够听清。老实说王元芳能撑到这里已远远出乎他意料，他以为王元芳在追上他之前就会昏倒。他印象中的向导都是弱不禁风，任何体能活仿佛都能要他们的命。因此王元芳能追上他，还能控制他的意识，已经很令他刮目相看了。

他看王元芳嘴上说没事，却连迈开下一步的力气都没有，忍不住啧了一声，几个大步跨过来，在王元芳晕眩之前接住他。

“……拖累你了。”

“没办法，谁让我不像学长有只狼。”

王元芳苦笑，至少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善意。他伏在狄仁杰的背上，感觉苍鹰在他们头上拍着翅膀。

“继续往西南走，过了河都是我们的区域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狄仁杰的脚步飞快，甚至比刚才更快，背着一个人也能如猎豹在林间穿梭。可见他刚才都只是配合王元芳。感受到主人恢复水准，苍鹰振奋地在空中翱翔，鸣叫如胜利的长号。王元芳看着眼前快速倒退的景色，一丛丛枝繁叶茂看得他头昏眼花，疲倦袭来，他不可自抑地遁入突来的睡眠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