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少狄狄芳】抽刀断水水更流 11
【少狄狄芳】抽刀断水水更流 11
二宝不愧是从小跟在狄仁杰身旁，久而久之也培养了办事的敏锐度。查封客栈之事办得迅速又低调，让钱老板的余党个个措手不及。虽然做得干净俐落，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还是将之渲染得有声有色。姑且不论那人云亦云中有几分真实，都让狄二宝在宇薇姑娘心中搏了个英姿焕发的好印象。
但后续事宜还须狄仁杰亲自处理，因此走访石头村的任务，便由王元芳揽下。
那村子说近不近，说远不远。出了城门还得走上半天的时间才到。并不是太大的聚落，胡汉混居，从容貌就约略可见不同。
他让熟悉此地的侍官带路，顺便观察民情。他虽着便服，但随行侍官身着铠甲，还是引起不少目光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王元芳总觉得那些视线挟着刺，令他如坐针毡。
主仆一前一后绕了村子大半圈，侍官指着前方一处矮房说：“大人，那儿便是您要去的驿站。”
王元芳勒住马，打量一会儿破旧的外观，几匹瘦马垂头丧气的立在栅栏内。冷冷清清的。这破驿站看起来什么都没有，他怀疑一个有规模的商队为何选在这里休憩，可二宝探问到的地点确实就是此处。
“你去客栈等着，我一个人看看。”
“诺。”
将马匹交给客栈侍官，王元芳独自在驿站附近绕绕。附近没什么店家，只有一家面店。早上摆摊的摊贩已经收得差不多了，路上或有采买的女人，或有孩童追逐。正当他分神之际，腰侧突然被撞了一下，跌倒在地的幼童立刻哇的一声哭出来。
他准备伸手拉那孩子起来，却愣了一下。
——小六？
在那片刻的空档，满脸涕泪的孩子已被另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孩拉起来，附耳告诫了几句。两个人警戒地回头看王元芳一眼，一起跑开了。
“……那双眼睛，真像那孩子。”
王元芳喃喃，看着孩子们笼着黄沙的背影，笑自己多心。却注意到小六其实也有几分外族独有的深刻轮廓。
那孩子也是胡汉混血……？只曾见其母，未曾见其父。这样的推断也不无可能。
正思考着，王元芳已站在面摊前。老板见生意上门，立刻一骨碌站起来招呼。王元芳扫了眼菜单点了阳春面和小菜。趁着老板背过身去切豆干的空档，很快打量这个店面。
其实也不是多大地方，摆上四张桌子就几乎没有空间走路，要是每张板凳都坐满，还得挺直腰杆才不致挤成一块。角落架上放着一只弯刀，外观看起来有点陈旧，积着薄薄的灰。
最后一位客人付了帐，和老板交谈几句走了。店里客人就剩王元芳一个。
“久等了。”老板摇摇晃晃地走来，手倒还是稳的，小心翼翼将餐点放在桌。
“多谢。”王元芳尝试几口，虽然味道清淡，喝点热汤还是很暖心。
“客官是外地来的吧？”老板也不问一声，迳自在桌子另一边坐下。
王元芳看他一眼，尝了口热汤：“何以见得？”
“我们这小地方，街头巷尾都认识。见到面生的不是官役就是旅客，您未着官服又只身一人，自然就是旅客了！”
王元芳飞快思考了一会儿，觉得也没有隐瞒的余地：“老板推理有据，观察入微！”
“哈哈……这有什么？小地方就是这样。我们这里偏僻，跟大城市离得远，有外面的人进来都觉得新鲜！那客官您怎么会经过这里呀？”
“哦，我来办点事。谈生意。”
“生意？这可稀奇！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商队愿意绕过来了。最近这里不太安定，又传言皇上有意再战突厥，搞得大家人心惶惶！要知道真打起仗来，我们这儿可是首当其冲！”
“你说……好几个月没有商队？”王元芳环顾四周：“但我听说前日有一只商队从州城出发，在此地稍事休息啊？”
“来不来，也不是我们说了算，这些生意人呀——”
“老板！”
说巧不巧，就有一位旅人打扮的男子掀开门帘进来。
“哎呀，这可这是说曹操曹操到！”
老板笑笑，站起来去收货。
“老板，老地方？”
送货的扛着布袋大步跨进来，狭小空间突然灰尘弥漫，拥挤不堪。
王元芳往墙边让了让，但也只挪出有限的空间来。那人径直走到布帘后，王元芳扭头去看，只在帘起帘落间看见窗口落进来的光。王元芳转回来，佯做去夹小菜，仍竖起耳朵注意一切动静。
从声响判断空间不大。男人来来回回了几趟，搬了几个麻布袋把里头塞得半满。最后那男人走出来，边走边拍掉手上的灰尘：“那些东西走北路来的，要贵一点。”
“都晚了几天还要贵一点……多少钱？”老板问，安静一下，又响起同个声音：“这么多？”
“这已经便宜了。”
“算了算了……先给你这些，等我一下。”
老板走到后面，男人就靠在门边哼歌，发现王元芳正打量自己，便露出一个友善的笑：“外地人？”
看他浓眉大眼，肤色黝黑，口音奇特，大概是突厥裔。王元芳答：“算是。”
“来谈生意？”
“是啊。北边情况如何？我也打算走那边，想探听一下。”
“那边是有点混乱，还是绕道比较好。”
“啊……那可糟了！如果不走北路很可能会耽误下笔交易……请问这有点混乱是怎么回事？是整段都不能走，还是部分不能走？”
“无论如何都要走的话，近期动身比较好。虽然目前情况还在控制中，将来如何就不确定了。”男人含糊其辞，王元芳也无可奈何。
“是吗？那多谢了。”
老板从布帘后走出来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交给男人。男人拆开，面露惊讶之色。
“多的是酬谢你的。”
“您真是太慷慨了。”男人收好，笑得露出白牙。
“有空再说吧。”
两人又聊几句，男人转身走了。店里突然静了下来，王元芳留下没吃完的半碗面，临走前瞥了眼菜单：“老板，结个帐。”
＊＊＊
门户紧掩，闲人遣散。几位大人围桌而坐，个个面色凝重。楚都护、刘副都护都在场，大帅苏定方坐镇主位。
他起了开场白：“刘大人先请吧。”
刘副都护点点头，沉着脸说：“昨天北路的哨站被偷袭，丢了。北路的重要性在于补给运输。如果这条路不能走，补给队必须另外取道，路途将更凶险也会花上更长时间。”
“不稳定的补品供给会增加作战风险。”苏定方沉思片刻，问：“我们的补给队呢。”
“据属下所知第一批补给已经通过，但第二批补给可就要绕道了，要半个月后才到。”
楚都护道：“只有一批补给不够啊，苏大人，您看我们是不是暂缓作战比较好？”
苏定方道：“阿史纳赫鲁上次兵败，这次挟大兵卷土重来，再拖下去恐怕有害无益。刘副都护，你认为呢？”
刘副都护站起来，他是个略显福态却目光精悍的男子，挪步到壁挂地图前指示敌方侵略的路线。
“这是他们打下的地方，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很有计划地攻城掠地，再拖下去只会更加凶险。凭城内自给自足虽然可以坚持三四个月，但是断了外援，总有消耗完的一天。另外我们接获了突厥渗透周边小城的情报，虽然尚不明朗，但我也支持最好速战速决。”
楚都护建议道：“苏大人，不如采狄大人提出的战略可好？从南边西进招降突厥旧部，以夷制夷，又可缩短战线，抢得先机！”
苏定方亦有此意，看看在座也都不反对，便同意道：“甚好。城里由我镇守，副都护协助。那么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，我将编派一支大军由你带领前往招降突厥，择日出发，越快越好。”
楚都护起身领命：“谢苏大人！在下必当不负使命，尽快归返。”
苏定方点头道：“接下来你就专心准备招降的事情，有什么需要便提出来。我还要跟副都护讨论一下北边战略。没事就先离席吧。”
“诺。”楚都护应道，犹豫了片刻：“……一人领军，诸多不便，希望大人能指派个帮手。”
“帮手？”苏定方与刘副都护皆微微一愣，但他很快说：“那是，正好皇上也派来两位青年才俊。王大人如何？他思虑缜密，来的时日也比较长，应是得力助手。”
“比起王大人，在下以为狄大人更为合适。”楚都护一拱手，解释道：“听说王大人身体微恙，招降之行不比城内安逸，又是深入敌营，恐怕不太合适。再说这个计划是狄大人提出来的，我想他比较适合参与此行。”
苏定方想了想，点点头道：“你说的也有道理，那么便依你意思。我过几天通知他这个消息，你去着手准备吧！”
“谢苏大人。”
楚都护施了个礼，脚步迅疾地离开戒备森严的房间。
外头那串脚步渐远，一时间众人皆不说话。
刘副都护先开口道：“没想到楚大人竟然带上帮手，还是皇上相当器重的狄仁杰……还以为他会独占这个机会呢。”
苏定方想了想道：“身为前战败统帅的部属，当然想一雪前耻。先前急切争功或许得罪了人，然这事危险非同小可，再鲁莽都该谨慎一些。狄大人身手高强，又是皇上钦点来的，到时候回任长安，论功行赏也不相冲突。我倒觉得这么做相当聪明。”
刘副都护苦笑道：“招降这事，办成了是如虎添翼，办不成可是身首异处呀！”
“所以说：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呀。”苏定方双手交叠，左食指轻轻点着手背：“战时带兵打仗，轻易一个错误都能身首异处。又何止这桩？”
他说完停顿一下，伸手去摸茶杯却不慎碰倒，茶水倾覆，浸染漫延，弄湿了地图只也弄湿了桌巾，最后将红布染出一滩绛红色的水印子。
＊＊＊
阿史纳赫鲁从马背俯视底下荒漠，大鸮停在他的肩上，夕阳余晖将他的背影映照得十分巍峨。
“怎么回事？钱达升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？为什么王元芳还能查到我们的联络站？”
“报告大王……都怪属下监督不周，让补给队长耽于逸乐，以致泄露行踪。目前石村的联络站已经转移到别处，北路也已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。只要有了这条主要干道，我们就享有物资运输的优势！”
“我早就知道钱达升那个唯利是图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……但我也没想到他真有本事，威胁我们布下的眼线。要知道建立一个上至官府，下至平民的情报网谈何容易。虽然他的汉民身份帮了我们不少，但他知道得太多。只要有一丁点异心，就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！”
“大王英明！大王英明！”
“原补给队的人呢？”
“回大王，都处理完毕，已全部换过一批。”
“务必干净俐落，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。还有其他消息吗？”
“回大王，今日苏定方举行了第二次秘密会议，只有正副都护与会，王元芳与狄仁杰皆不知情。看样子，狄仁杰上次提出的计划被正式采用，他们应该会兵分两路进行。”
突厥王并不惊慌，仍是泰然自若，好像并不上心的样子。
“分化十部确实是狠招。不过他们也不要忘了，兵分两路等于弱化其力，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先拉拢十部，还是我先摘下苏定方的头？”
“大王，那王元芳是要杀要留？”
“先留罢，他可能有用。我藏了十几年的联络站，竟然几天就被他查出来。光是纸上谈兵也给我们添了这么多麻烦，有意思！可不能轻易让他死了。”
“您要监视他吗？”
“我听说他武功尽废，应该上不了战场。看好他一举一动，随时回报于我。他要有三长两短……我唯你们是问！”
“是！大王。下官还有件事禀告。”
突厥王皱眉，按捺脾气：“说。”
“大王在意王元芳，要让他不要乱来也不是难事！”副官打量着突厥王的神情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大王应该知道王元芳的另一个身份是学堂先生？这是我们在州城的情报官，您对此人应该有兴趣。”
副官正说着，让了一步，一位男子便上前施以一礼。
他的脑袋垂得低低的，不敢与突厥王对视：“陈某见过大王！”
“哦？你引见他又是何故？”
“启禀大王，王元芳在学堂只有一位门生，对之怜爱备至——”男人微微发抖，仍努力保持平稳：“正是小儿。”
TBC
這篇真的是邊寫邊修，諸多bug自己都挑到累，寫完一樣會放txt
08章之後有大幅度刪改多次，有不同版本的話以LOFTER的為準哦
接著要去趕捉鬼了QQ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