獵戶寒

我队里的那些小事 11

狄仁杰回到岗位时，队上已换了一个气象。自从被指定为重点工作小队，三天两头就有关照电话，时不时还有长官来访，伴随而来的资源与经费也不在话下。全队一下从影印纸都拮据的窘境，到每人派发一台新电脑。

此一时彼一时。狄仁杰不由感叹。

原本乏人问津的小队突然摇身一变成当红炸子鸡，他花了平常三倍的时间才进办公室，为了穿越前来攀谈的人群。

好不容易关上门，终于得到今晨第一丝宁静。

“脱身了？当个明星刑警的感觉如何？”

“婉青！”

李婉青倚在办公桌上翻着报纸，熟门熟路的样子：“我来说明鉴识报告，顺便看看你。我们多久不见了？”

“有一个月了——说吧，什么事？”

“狄队长似乎很忙啊！”

狄仁杰一笑置之：“你不是没事串门子的人。”

李婉青微笑：“解剖李浩轩前一晚，实验室被闯了空门。幸好发现得早，没掉什么东西。管理室想息事宁人，但我总放在心上，想找时间告诉你。还有，资料显示李浩轩有严重高血压，但遗体没验出药物反应。”

狄仁杰皱眉：“不可能。李浩轩是在我们眼前死的，过程也多次确认过。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骗过我们所有人吧！”

“我不是说李浩轩诈死，而是慢性病患者竟擅自停用救命药物——这代表什么？死的觉悟？会不会消息走漏，他早知道攻坚行动？”

“知情的只有元芳、二宝、褚尚元、许子牧，你觉得呢？而且那推论实在太牵强了。”

李婉青点头：“好吧，难道真的只是巧合？”

“其他人或许有可能，但李浩轩是李承道的心腹，做事绝对谨慎！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如此…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，剩下交给我吧。”

李婉青站起来要走：“鉴识报告可能中午就会送过来，你再看看。”

狄仁杰送李婉青到门边，不预期与王元芳撞个正着，两人竟一阵尴尬。

“婉青学姐。”王元芳先鞠躬。

“啊，元芳！”李婉青热络地说：“你请假之后都没见到你，没事吧？”

“谢谢学姐关心，都还好。”

“你一请就请了那么久，我很担心。”

“没什么大事，需要多休息而已。那……你们慢慢聊吧，我装水去。”

王元芳匆忙走远，李婉青看着他的背影感叹：“我下次还是少来你们办公室好了。”

“怎么？”

“大少爷这是吃醋了呀——他还记得我俩以前那事呢！”李婉青觉得这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木头也没救了：“你知道他连梦瑶也在意吗？”

狄仁杰眼睛瞪得有牛铃那么大：“童梦瑶？你家的小姑娘关我什么事？”

“之前整栋楼都传你们在交往，以他那钻牛角尖的个性，肯定都听进去了！你待会可要好好安抚他。”

狄仁杰哭笑不得：“我是他的谁？我能怎样？”

李婉青使了个眼色翩然离去：“那要看你的诚意了。”

王元芳再回到办公室只剩狄仁杰一个，组长办公室的门开着，能看见他在里面盯着荧幕，背微驼。

“你干嘛躲我？”

“啊？”王元芳整理杂物，借机背向他：“没有啊。”

“你说要去装水，杯子却在桌上。”

“哦，其实我是去投贩卖机。”

“贩卖机？哪一个？”

“啊？哪一个？”王元芳烦躁起来，他蹲下去收脚边的垃圾桶：“楼下那个。”

“哦。”狄仁杰慢悠悠地说：“楼下那个贩卖机坏了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
王元芳的脸红了起来，他庆幸自己蹲着。

“哦对了。”狄仁杰也不在点上周旋，迳自换了个话题：“下个月有个联谊旅游，很多长官都去。”

“我不去，要去你自己去。何况还没李承道的下落，谈什么旅游？”

“不是，长官们去旅游，我们能旅游吗？我们是去出任务的！”

王元芳嘴一撇：“维安关咱们什么事？升个专案小组就变他们贴身保镳了？”

“虽说是任务，下勤还是能自由活动。一队得出两员，有没有兴趣？二宝似乎跃跃欲试的样子。”“他要感兴趣，就让他去呀。”

“不是，咱们去的是个海岛，那个旱鸭子能陪我冲浪吗？再说他经验不足，要有突发状况我还得照应他！”

王元芳站起来，拉开椅子坐下，问得漫不经心：“你想要我去？”

桌上文件被他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，搬来搬去也看不出差别在哪。门外褚尚元的声音使王元芳分心，转移被注视的坐立难安。

他知道这尴尬的沉默要完了，舒心感盖过了等不到答案的缺憾。

门把被咖嚓转开，谈话从缝隙传进来，他已经准备好如何面对褚尚元而不显得异样。

“如果我说是，你会答应吗？”狄仁杰说完便闪回座位，在最后一刻打乱王元芳的心绪：“是，我想要你去。”

＊＊＊

南国的阳光热辣耀眼，王元芳收起那支跟制服毫不搭配的Dior墨镜，很随意地挂在领口，狄仁杰看了几眼忍住没说话，毕竟对方可是曾经穿着Burbury跨进封锁线的男人。

“还晕？落地多久了，还不快出关去拿行李？”

王元芳绕了一圈回来发现某人毫无振作迹象，伸手一推，掌心就被抓个正着。

“再坐一下。”

“还坐？人都走光了！”王元芳抽开手坐了下来，刻意留出的距离有点欲盖弥彰：“话说回来……我不知道你晕机这么严重？你没搭过飞机？”

“搭过，不过是小学的时候！”

“那不是等于没有？”

“这不重要吧？我就不喜欢坐飞机啊！”

“那你让二宝来不就好了？他因为不能来可伤心了！”

狄仁杰突然站起来往关口走：“我想冲浪啊！”

“冲浪？在国内也能冲浪啊，你不是常去吗？”

“唉呀你真啰唆我就想来海岛冲浪不行吗——对了，待会过关给护照就行吗？”

“护照，机票还有A卡。”

“欸——A什么？”

“Arrival card, 你刚在机上写的那张。”

“哦，然后呢？”

“什么然后？”

“我要对他说什么？我英文程度几乎归零了。”

“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个队长说的话……不，你什么都不用说，微笑就好。”

“答非所问怎么办？我不会被抓进小房间吧？”

“不会，我就排在你后方。”

“元芳，你真可靠。”

“……你讨打？”

陌生的环境，陌生的天气，陌生的语言。一切的陌生将两人推向了对方。如果说旅行是感情的炼金石，到目前为止狄仁杰都堪称是个称职的旅伴。王元芳一度忘记两人有任务在身，必须再三提醒自己才不会忘记。然而狄仁杰似乎也乐在其中，始终未提本次任务的后续。王元芳直到隔天在海景套房醒来都没收到班表，发了讯息没回，索性直接打给大队长。

“你不在任务编组里呀！”大队长笑：“长官想犒赏你们才特准参加，好好享受假期吧！”

这才早上七点，外头的阳光已开始灿烂，王元芳看着空无一人的沙滩脑袋也一片空白。忽然口袋震动，是狄仁杰回了讯息。

“早。”狄仁杰显然没想到对方直接打了网路电话。

“……你不是说我们是来维安的吗？”

“咦？有吗？”

“有。”王元芳更肯定了：“我刚打给大队长，他说我们根本不在编制里，是来放假的！”

“啊，那不是很好吗？”

“不好！如果不是这样，你干嘛骗我来？我们都不在，办公室怎么办？我们队有多久没到齐了？搞不好这几天李承道就有动静了呢？”

“有褚尚元你怕什么？再说你请假两周老念着公事，哪算休假？如果你非要听到一点消息才肯放心，昨天文涛学长给了我一个情报……”

王元芳一愣：“情侦组的沈文涛学长？”

“是啊，多亏这次升级重点小组，我们终于能请他们用最高阶器材分析资料，得到有趣的结果……详细还是见面再说吧——对了，你吃早餐了吗？”